常掌柜回身朝着自己的酒楼慢悠悠的走去,路过罗湖楼是看见了几位军爷把那围上了,男男女女被一个个往出带,罗房四跪在地上哭喊着冤枉。
天气真好啊。常乐才想起自己不过十四岁,忽的笑了,孩子般的在路边随手摘下几朵野花攥在手里,想着回去问问老周有没有小花瓶。
呀……当大人当的太久了……
老周不知道去了哪儿,后院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新招的小伙计跟他一般年纪,是前些日子从人牙子那买下来的,正蹲在井边洗衣裳,瞧见他转来转去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掌柜的,您找什么哪?”
“杨叔前些日子是不是弄了几个花瓶?”常乐晃了晃手里的野花,“七儿,你知道不?”
“掌柜的您歇着去吧,我把这几件衣服洗了去帮您找。”
“谢谢你啦。”
蹦跳着去了卧房,手腕上的银镯偶尔磕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天热了些,困意袭来的毫无道理,把花放到桌上就软成了一团,爬上床合眼睡去了。
晚上是老周喊醒的他。
“掌柜的?掌柜的?”老头摸着他的头发,“该吃晚饭喽。”
“……叔……”他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困……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瞅瞅这细胳膊细腿的。”架着胳膊把人搂起来,“这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过几天去路口王麻子那理理发。”
难得撒娇的孩子靠在他怀里闹,“不去……上回他给剪坏了,可丑。”
“哎哎好好,不去不去。”老周在身上摸了一圈练出根头绳,“天热,听话,叔给乖宝扎个辫。”
“谢谢周叔……”
老人低头给他缠头发,眼眶微微湿了些。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娃娃,还是心里疼的……这怎么开得了口呢。
周安平十来岁的时候就外出务工,后来动乱一大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冬夜快冻死的时候让常九初捡了回去,从此跟了九爷。
如今他也快六十了,一直没个音信的家人突然在南方有了消息,辗转反侧惦记了几个月。只是那时候小掌柜还在牢里,节骨眼上他怎么能走?
伸手去够床边的热毛巾给他擦脸,心里只觉着难受,这孩子命怎么这么苦……本来应该娇娇的当一辈子小少爷,结果这年岁就扛着这么重的担子。
“唔……”
这才算是醒了神,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下床踩进鞋子里,目光一转瞧见了桌上摆着的小瓷瓶,里面插着的正是他今日摘回来的那几朵野花。
“七儿说的,看你睡得香没叫你。”老周端了脸盆站起来,“只是这花再不泡上怕是要蔫,下回的,下回叔给你留着自己收拾。”
常乐嗯了一声,回头对着他笑了笑。
晚饭后老杨蹲在门口抽烟,余光看见了老周频繁看他,掐起一支旱烟递过去,“抽吧,因为掌柜的你都戒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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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不喜欢烟味儿。”他摆手想拒绝,但还是架不住馋接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一晃眼睛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周安平仰头看着那气派的牌匾,恍然想起几十年前刚开张时常九初站在上头挂灯笼,他那时候十六七岁,本身还是个孩子,架着鞭炮乱放一气,被老掌柜揪着耳朵训话。
“我要退了。”老杨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是,三儿四儿他们俩已经能掌勺了。”
“你也想走?”
“舍不得啊。”
“九爷和大少爷都没五年了。”
“所以这心里难受。”
常乐突然从阴影处晃了出来,“杨叔,四儿新研究了道菜说让您看看去。”
杨贵应着站起来往后厨走了,周安平心里一紧,掐了烟回头看那双眼睛,清亮亮的,总像汪着水。
……千防万防还是叫他听去了。
“……掌柜的。”
“周叔,常乐知道的。”
这还能说些什么?那孩子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看的人心里颤了又颤。
三日后工钱给他结了清,附赠的还有些吃食和一张车票。
“叔给你把头发剪了。”他取了剪刀来,“以后再长,学着自己扎头发。”
“嗳。”
“有事都派下去给伙计干,你是掌柜的,只管大头,小事叫他们琢磨去。”
“我看看就回来,等着叔。”
“……叔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路大抵是自己走出来的,回头时那孩子半倚在门框上,垂着眉眼。
还是不能回头,周安平想,有些事儿总是说不清的,十多年前他第一次捧起那个婴孩时,早该料想到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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