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芳翠跪倒在我身侧,轻轻唤道。
闻声,思绪渐渐清明,铜镜中那张稚嫩的脸庞映入眼眸,周遭窸窸窣窣地声音一个劲儿地往脑子里闯,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铜镜中那人也伸手摸了摸头,我茫然地将手伸向铜镜中那人,那人也把手向我伸来。
“公主,可是头上这金玉簪子不合心意,奴婢现在就把碧玉簪子拿来,您昨个儿还说,华公子的礼物最合您心意。”芳翠起身从木盒子里取出一支通体翠绿灵透的流光簪子,双手捧在我面前。
“公主,玉泽温润,真真衬您。”
见我不语,芳翠也噤了声。
我挥了挥手,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公主……”芳翠手里的簪子在晨光下泛着微微青光,她犹疑着再次开口:“公主,您昨日说寝宫甚是无趣,少些香味,奴婢这才吩咐下去,让她们仔细着各处撒些香粉,可是这香的味道不合公主心意?”
“芳翠姑姑,本宫今年多大了。”我试探着询问道。
芳翠死在了我成婚后的第三年,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不禁诧异。
她听我应声,先是一愣,然后长舒一口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公主十四岁了。”
“这簪子……”我拿起她手中的流光玉簪,不禁想起过往。
这簪子正是甘华在十四岁生辰宴上赠予我的,我甚是喜欢,后来我便时时戴着它,直到我们成婚那日,他掀起我的红盖头,轻抚我头上的这枚玉簪,说这玉配我。
“公主,奴婢为您戴上。”
我点点头,芳翠将这流光玉簪插入我的发髻,果真玉质极品,上上乘也。
对着铜镜中这张稚嫩的脸,我看来看去。
这一切难道是一场梦吗?
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难道重生了吗?
“公主,真真绝配。”芳翠赞叹道。
“姑姑,还是金玉配我。”
说罢,我取下流光玉簪,轻置于木盒中,让芳翠用金玉簪子为我重新装扮。
再见甘华,已是三个月后。
父皇雅兴,称今夏千鲤池鱼好,花好,邀一众皇子大臣共赏。甘家华、嗔二子,皆在受邀之列。二妹素喜荷花,三妹偏爱芙蓉,我虽无花才之雅,因着三妹缠我多日,实在看她可人,我便向父皇请旨,允我们姐妹三个也凑凑热闹。
前世,父皇原本子嗣兴旺,不惑之年便得八位皇子,还有三位公主常伴左右。可惜弟弟们早夭,只有大哥、四弟和五弟长大成人,七弟、八弟和三妹死在了今年秋天。
宫中皇子公主不断夭亡,南云国连年犯边,西南百姓叫苦不迭,又遇三年大旱三年大水,城外百里,饿殍遍野。
父皇痛心,召太常来问,只道天地不悦,心诚则灵。
此后十年,父皇日日求神,数度昏厥。
而今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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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在我身侧与蝴蝶舞蹈,七弟痴痴观望,八弟伸手抓蝶。
我失神地看着这一切,曾几何时,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如此鲜活多彩。
鼻头一酸,眼泪划过眼角。
自觉失态,我转过身,佯称御花园风景甚好,想四处走走,叫弟妹们不必跟来。
沿着池子走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我才停下来,父皇和大臣们的笑声时不时传来。
“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芳翠问道。
我不语,只盯着池子边上的几条小鱼,仔细品味其中乐趣。游鱼好动,灵动小巧,见它们始于红白、终于红白,红色浓郁,白色纯净,头尾协调,活活泼泼,其间,偶有通体金黄者穿梭其间,好不生动,一时间我竟看的入神了。
看了好一会儿鱼,又抬头看了看四周,我才回应道:“据说这千鲤池耗费能工巧匠不知何几,细细打磨数年才有了如今气派,说是池子,却又在水中心修了赏鱼亭,左右石桥相连,又有白玉雕栏、翡翠点睛,实在气魄。皇宫内外,莫不赞叹这池子的盛景,说只要看了鱼,世间事便桩桩件件全都要忘,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好鱼好景,不枉费了这一日。”
前世,三妹虽多次来找我,我却并未与她相见,更不曾来过这小宴,一直到死,我都没细细品过这千鲤池的好风景。
芳翠看着我,好像在细品我话中深意,半晌才回答道:“公主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有何不同。”我接过她手里的小玉碗,认真地撒着鱼食。
“公主以前惯不爱参与这些,伺候这些年,奴婢还是头一回见着公主央了皇上,来赏鱼赏花。”
她低头想了想,又接着说:“您对三公主,似乎格外照顾,对二公主,疏远了些。”
前世,我专心读书学武,母后说我是小太子,皇兄总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说不如这太子让我来做。父皇也经常在前朝提起我们兄妹,道:“得以衍、倾城,朕心甚悦。”
此后,我便鲜少参加这些小宴,在经书习武上更下大功夫。几个弟妹天性爱玩,三妹若芙尤甚,屡屡逃学,常挨师傅和甘夫人的责骂,因此我与她来往甚少。
而二妹锦兰素来勤思敏学、腼腆安静,虽母后与胡夫人不睦,我与锦兰却十分亲近,常常聚在一处,为此多被母后责备。
父皇后宫群花芬芳,除了我母后为皇后外,还有燕夫人、胡夫人、甘夫人、阮夫人伴在左右。
父皇还是义阳王时,我母后傅闻江便入了王府,她作为傅国忠的独女,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整个姜城人人皆知,太子之位,义阳王怕是取而代之。
傅国忠三朝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爷爷亲自做主,把母后指与父皇。
五年间,母后先后有了皇兄与我,父皇对我们兄妹教导极为细致认真,对母后也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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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敬重。后来,母后又怀了六弟,他刚出生,便哭着哭着再也没声了,母后为此肝肠寸断,自此不再多问世事。
父皇登基后,又娶了当朝太尉燕召南的同胞姐姐昭柔为燕夫人。燕夫人原本个性跋扈,虽曾育有三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今却只有四皇子以文活在人世,父皇怜惜,待她十分用心,她便稍收心性,平添了些温软惆怅,父皇又让她协助母后管理后宫之事。这些年,母后虽已不大过问后宫,但燕夫人大小事务尽心尽力,后宫倒也算过得去。
不久,北边胡人与大姜议和,把公主胡子歌送与父皇,父皇亲封其为胡夫人,赐皎月阁以示看重两国交好。那皎月阁说来妙极,天下月光十分皎皎,此阁尽占三分美也。胡子歌肚子争气,膝下育有五皇子以澈和二公主锦兰,但以澈生性懦弱,父皇很是不喜,锦兰虽稳重,但不免有些胆小,因着五弟的缘故,父皇对她也不甚关心。
甘夫人甘如愿是当朝丞相甘如是的亲妹。甘如愿声名天下,素有第一才女之称,长相身段,亦是超绝超群,父皇三登甘相之门,才娶到这位奇女子。
人人皆道:世间仅有甘如愿,住进帝王心里面。
父皇更是亲手将长乐宫的匾额摘了,写上“如愿宫”三个大字赐与她。甘夫人育有七皇子以恭和三公主若芙,原本父皇应更偏爱她些才是,可随着阮流筝入宫,父皇便很少去看望她,七弟和三妹死后,父皇更是一步也不肯踏进如愿宫了。
说起阮夫人阮流筝,那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一众老臣泪洒当场,求父皇千万顾及皇家颜面,傅国忠连路都走不稳,站在朝堂上劝谏父皇不要辜负先帝重望……最终,父皇不顾群臣反对,顶着天下是非对错,硬是把这位青楼艺妓纳入后宫,还封她为夫人,登时满城谣言四起,说她阮流筝定是狐狸变的。
阮流筝出身大姜最有名的青楼“红牌坊”,一曲“清清觅河畔”引得天下熙熙之辈如痴如醉,一舞“凌云上青霄”勾得天下攘攘之流如醉如痴。
我前世也曾多次爬过这位娘娘的墙角,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是狐狸变的。父皇一个月有二十日与她待在一处,她入宫不过一年,便有了八皇子以斯。为了她,父皇更是冷落一众妃嫔,连三登相府求得的甘夫人,竟也置之不理。
提起阮流筝,天下哀叹:红颜祸水,当真不欺世人。
八皇子死后,父皇虽对阮夫人宠爱如前,但身边也逐渐有了其他女子一排苦思,可再未听闻哪位佳人还能怀上子嗣,父皇从此一蹶不振,求神问佛日益更甚。
傅国忠两鬓悲白,悲颂“圣人不仁”。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芳翠出声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有些担忧地说:“要不要奴婢叫贾太医来瞧瞧,公主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奴婢也不能为您分忧,实在担心的很。”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姑姑不必担心,只因着母后说,本宫过了十四岁生辰,又被赐了公主府,需务必稳重。本宫愚钝,不知何为稳重,只能装装若有所思的样子,还要向姑姑请教。”
芳翠听我这么说,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低低笑着,对我说道:“奴婢瞧着,公主最是稳重。您也不必装什么样子,自生辰之后,虽然公主还是公主,可奴婢越发觉得,您呀,真真像换了一个人,不似从前性急,实在稳重的很呢。”
“如此甚好。”我点点头,好歹算是蒙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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