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圣域紧临主城之南,其中,十二宫世代为元家之人所居住,坐落于主城最南端。
圣域之内,乃揽月岭,揽月岭主峰,青女峰之上,所悬即雪妖封印——无尽月。长生脉生于青女峰西侧,长生脉之上,供奉的乃是历代月女神牌。雨崩族人虽因妖力之源的反噬,身陨之后,不得入轮回,但历代月女在九规同天之时以身献祭无尽月后,长生脉会借无尽月之力,以青女峰灵脉下万年福泽,助神牌上的月女入轮回再转世。
从十二宫进入圣域,必会经过世代月女避世修习之地,九规阁。巍峨塔楼立于皑皑雪山之前,可远眺主城全貌,也可遥观山巅之上静谧肃杀的无尽月。
月女在二位长老教习下五十年后,便入主九规阁,自此不得外出,除了每月月初一次的长老入阁问询及月末能够前往十二宫首宫探望亲人,一应吃食用品,都由侍者送来,这九规阁,无疑是一座最坚固的牢笼。
而空申,壬司二位长老在负责教养月女之余,分别驻守九规阁,长生脉,私闯者必诛。
圣域之内,雪覆千里,难觅踪迹。
此刻,云谙向长生脉山脚下赶去。抚镜节这种日子,空申一贯是纵着自己回水云身,自己则去长生脉下寻壬司喝酒去,等着自己带阿嬷制的吃食回来。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诉他们,魔族突然卷土归来,背后必有阴谋,且事发在拂芳街,离水云身极近,虽已有月影卫过去看顾,可那魔族之人出手狠辣,云谙仍是担心阿嬷的安危。自己不便出面,空申和壬司定能有所看顾。更遑论,那名半道出手的陌生男子,也不知有没有看清自己的相貌......观其出手及周身灵气,像是九重天仙族之人,为何偏偏此时会出现在主城,雨崩与仙族,已多年无甚交际。
而昭轶死前种种,云谙想起来,只觉得心底一紧。
长生脉山脚,覆雪的竹林中隐隐藏着一处僻静娴雅的屋子。屋外小平台上,红泥火炉上飘着醇厚的酒香,蒸腾的汽雾飘飘袅袅,木制小几前,空申侧身躺着,左手倚撑着头,闭着眼向壬司喋喋不休数落着元家那群老头们。壬司一袭如瀑白发由一根玉簪半挽着,低垂着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几前,安静地听着空申唠叨,偶尔泥炉上咕嘟的酒水声,衬着这方圆百里的僻静之地更加寂寥。
云谙隔着很远便听见空申那厮散漫悠长的语调,两分醉意,八分漫不经心,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元世卿这老头子就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大做文章。活得年岁不长,倒是惯会在我面前摆威风,立架子。”
夜幕里,无尽月的光辉轻柔地照着这片竹林,前方屋子里明亮暖黄的灯火化开一片雪地里穿行的凉意。
云谙隔着一片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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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竹林便高声呼喊,空谷回声,
“空申!!壬司!!”
空申听见了,蹙眉睁眼,转头又向壬司添了一句,
“这个祖宗何时才能学会真正的安性静心,休习了这么多年,仍是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也从来不知尊称你我一声长老。哎——命苦啊,我真是命苦。”
壬司抬眸,看向远处跑得满头是汗,幕帘也不要了的云谙,站起身来,撇了空申一眼,
“言多必失,这些话你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
空申还想开口辩白点什么,云谙已经跑到了眼前,双手攥住空申的衣袖,扯得空申一个趔趄。
被打断了说话,空申带点怨怼地去看面前双颊通红,紧皱双眉的云谙,
“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让你带的东西呢,带了否?”
空申往云谙身后去瞧有没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吃食,还未瞧清楚,跑得累极的云谙扑到桌前给自己倒了壶泥炉里的酒水一口气便喝了下去,温酒的烈性呛得她连连弯腰,咳个不停。
壬司皱眉,给她抚背,
“急什么,慢慢喝。”
遂拂袖给变了壶温茶来,倒了给云谙喝。
云谙平复了呼吸,一五一十地朝二人说了今夜之事。
云谙说完了,抬眼看向二人。空申紧锁着眉头,这会儿也不说话了。良久,壬司瞧了一眼空申,二人站了起来,欲往外走。
云谙见他们要走,急急喊住二人:“喂..”
空申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回身:“你现在马上回九规阁。魔族突然出现在雨崩,元世卿肯定会封锁全城,严加搜查。我们俩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你们要去中宫议事?那我阿嬷那儿怎么办!”
“此事你无需担心,我和壬司会料理好的,待我回来要是在九规阁瞧不见你,你下月,就别想出去了。”
空申堵住云谙的话,云谙忿忿地瞧着他。壬司开口:“你若想留在此地也可,只是,绝对不能离开圣域,魔族此番来必有阴谋,圣域是最安全的。”
“知道了...”
二人离开后,云谙躺下来蒙住双眼,试图理理自己的思绪。
诡异的阵法,实力不低的蒙面人,昭轶鲜红的血,那口井
云谙猛地坐起来,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回来通知我。
十二宫中宫,呈玉堂。
呈玉堂殿门外乃神中池,琳琳水波无声无息,隔着水岸隐隐能瞧见对岸的殿宇。
中宫乃雨崩议事场所,云谙换了身仙侍的装扮,捏了个避息咒躲在殿外的梁柱前。中宫议事时,不会允许有闲杂人等在殿前瞎转悠,云谙有恃无恐的把脑袋凑近惶惶然开着的大殿正门。
“魔族突然来烦,此事非同小可...”
是元世卿那个老家伙的声音。
“仙族特派了仙君忱宴来我雨崩调查魔族动向...仙君,这二位乃我族长老,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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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申。”
是那名突然出手的陌生男子?!
“在下梵清境九重天忱宴,数日前,我们察觉陨天涧附近有魔族动向,且有一队形迹可疑之人在雨崩西界外徘徊。魔族已多年无动向,此次行动恐怕有所图谋,天君遂派遣我至雨崩调查此事,与君相商,不成想在城中便遇见此事。没能救下元将军,还要再次向各位说声抱歉。”
“...”
真的是仙族中人。
神中池上的灵龙尊突然开始吐水,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一半殿内之声,云谙不耐地又往前探了探。
殿内,空申瞥见了大殿门外一抹露出来的仙侍裙脚,猛地蹙眉。
就知道!就知道金云谙肯定乖乖不会听话呆在圣域!
空申没好气地捏了个诀。一只萤蝶向殿外飞去。
云谙正认真地辨析着殿内人在说些什么,一只熟悉的萤蝶乍然飞到了眼前。
糟了!被空申发现了!
金云谙猛地站起来,欲往后躲避萤蝶。萤蝶飞舞成线,瞬间便缠绕至腰间,一股无形之力牵拉着她往九规阁的方向走。
云谙知道施法是没用的,手脚并用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还妄图再听到一些什么。
“等会儿,等会儿!就一会儿!我再听一会儿!空申,又是这一招,能不能换点别的。我...我...”一人一蝶磕磕绊绊,磨蹭许久,往外走了几步,愣是没注意到殿内的动静。
“既如此,忱宴仙君不如先在十二宫内歇下,明日我再派遣人随你去城中调查。我还有其它要事需与族中人相商,便不作陪了。”
“那便多谢了。”
忱宴拒了给自己引路的族中子弟。心里装了太多事,倒不如自己在十二宫走走。
殿外,云谙见已听不清殿内在说什么了,遂放弃挣扎。
大殿正门外,将将走出来的忱宴扭头便望见了左侧池上长廊上站了个仙侍,瞧着不知手舞足蹈地在做什么,只是中宫议事时,周遭本不该有仙侍逗留。
正疑虑间,那仙侍侧脸时的模样——临麟!不对,是事发当场的那个白衣姑娘!
忱宴本就疑惑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且还会出现在雨崩,此刻又是这副仙侍打扮。当年一事之后,临麟便与自己的母亲一同不知所踪。如今魔族一有动向,便出现一位与她如此相像的人,且观其周遭灵力,绝非临麟。难道这亦是魔族诡计的一部分,她到底是谁!
忱宴加快脚步向前,想阻拦住她。
“烦请仙侍留步!”
云谙听见声音乍然回头,瞧见昨日那个从天而降的仙君正神色严厉的朝自己走来——
完了,忱宴!——难道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也正是云谙的这一回头,让忱宴惊觉,这张脸,与画像上的临麟,一模一样。
愣神间,身后便有人唤自己,
“忱宴仙君——”
忱宴回头,发现是壬司走至跟前。
二人点头问礼,却见壬司笑得温和,
“仙君刚刚在做什么,可需在下为你领路,这十二宫大得很,风景也算宜人,不如在下与你同走走。”
说话间,忱宴回头去看刚刚那名仙侍,却发现她早已无影踪。忱宴皱眉,此事定不简单,还是小心为好。
“无碍,那便有劳壬司长老了——”
壬司瞧他什么也没说,遂淡淡一笑,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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